Kaem 从沉睡中醒来，他的肌肉又恢复了力量。他已经能够不受日出的影响，仅凭习惯就醒来。即使在冬天，太阳出得晚，他的生物钟也不会任由他错过自己的使命。

他把腿荡到床外，在站起身之前深呼吸了两口。时间不多了。他打开壁橱，抓起工具，走出了他那满是灰尘、四壁透风的棚屋。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寒冷对他而言并不是问题。他马上就会在采石场汗流浃背。

当啷。

这把鹤嘴锄钝了，不过还能用。

当啷。

缓慢地，但又确凿地，它破开了大地。

当啷。

Kaem正在开凿一道缝隙。

当啷。

这道缝隙最终会让整个岛屿四分五裂。

当啷。

而那北峰将会由Kaem所有。

他从未与岛上其他住民有过什么交流。大多数时间里，那些家伙只是从悬崖的顶端望下来，从它们安全的住所俯瞰着他。上次它们试图阻止Kaem挖掘时，由于它们的腿脚未经训练，有的滑倒了，落进了下面的云海中。于是现在它们只是看着，当Kaem将这块大地一分为二之时。

但是这一天，当他掘出的峡谷终于、终于快要触及岛屿的尽头时，有位住民抓着被单结成的粗绳子从上面爬了下来。是个孩子。它绿色的脑袋上有一块擦伤成了灰色，它蹒跚地走到Kaem面前。Kaem只是好奇地瞥了它一眼，就又回到工作上。

“你要走了，不是吗？”它吱吱地问道。

Kaem一直很讨厌他们的说话方式——如此高频的声音简直让他头疼。不过，他仍然回答了。 “是的。”

“而且你要把北峰一起带走？”

他向周身辽阔的采石场比划了一下，然后点点头。 “我想要个僻静的地方。你们这些家伙却不让人安宁。所以我正在凿出一个新的岛。”

Kaem的敌意对面前的家伙没有产生什么影响。那孩子还是站在那里。它的眼睛游移不定地扫视着采石场，瞳孔盯着每一个深到能从下面拉出一缕缕云彩的裂缝，这些裂缝正威胁着他们所站立的地面的完整性。他们的目光顺着每一道裂缝移动，移动到自己的脚下的裂隙。只见冰凉的雾气冒出，下方的天空清晰可见。然后，他们继续行走，目光汇聚到Kaem正在凿着的最后一块坚固的石头上。那是Kaem这项行动的最后关键。

“只剩下几米了。”它观察了一下，说道。

他的肌肉猛地收缩了一下，然后鹤嘴锄有力地凿进石头里。 “只用再凿几个小时了。”

“真的吗？”

“真的。”

几分钟的寂静，只有Kaem的鹤嘴锄凿击地面的声音，以及他使劲干活时克制的咕哝声。

凿了几下后，他停住了。 “你来这儿干嘛？”

它眨眨眼。

“上一次几个下来的家伙都摔下去了，”他继续说道，“你应该走。”

“你怎么变得这么强壮的？”

Kaem叹了口气。除了它们想听到的事情之外，你讲什么它们都听不见。 “当别无选择时，你才能变得强壮。”他带着几分怨愤说道， “我是被训练出来的。”

“被谁训练？”

“我父亲。”

“噢。”孩子说。Kaem只愿这孩子的好奇心已经得到了满足，但它又问道：“那他在哪？”

Kaem更加用劲地握住了鹤嘴锄。他扭过头不看孩子，然后敲了石头一下，就一下。敲击声响彻在采石场的石头和瓦砾间，直到最终消散。一切又变得冰冷寂静，像是那从破裂的地表冒出的雾气。 “他被杀了。被你们这些家伙杀了。”

在寂静无声中Kaem试图聆听到脚步后退的声音或攀爬绳索的声音，但是只有寂静持续着。

“这是你要离开的原因吗？”

他一动不动。 “回家问问你的家人们去。”

这招奏效了。孩子回到绳索旁，开始慢慢地向上攀爬。当它爬到一半时，它回过头俯视Kaem，然后喊道：“我要变得像你一样强壮！”

Kaem 停下来，看着那孩子顺着绳子往回奔去。一确定孩子不再能看清他的细节，他就让自己露出了一丝微笑。压低了嗓音，他轻声说道。

“不可能的。”

他回头俯瞰那最后剩下的连接着北峰和更大岛屿的结构。只要再工作十分钟，十五分钟，他就会拥有他自己的一方乐园。有那么一会儿，他抬头望向天空。很冷，但太阳正冲破云层升起，而他能够感受到太阳正试图推开稀薄的大气前来温暖他。晃悠着肩上的鹤嘴锄，他呼吸着，体验着，只是为了体验本身。抓住这一刻，这最后的一刻，在目标完成之前。

然而这一刻无比短暂。

因为还有工作要做。

他最后的一击在空中回响，时间静止了，此时那孩子正坐在悬崖顶端，坐在采石场边缘，看着岛屿分为两块，采石场冰冷的灰色石头与岩壁分离，发出一阵轰隆巨响与几下崩裂声。Kaem轻轻地漂移后坠，他抬头看，看到悬崖正面，床单结成的绳子正在被拉起，他看到那孩子的眼睛。但这一刻只持续了一刹那。转眼间他看到了一些更为逼人的东西。

身下翻滚的云海。

然后一切开始崩塌。采石场，岛屿，还有他的乐园，从一块变成两块三块再变成最细微的小颗粒。一旦大地不再比血液更加坚实——那些血液此时正以创纪录的速度流过Kaem的心脏——他和他的世界就开始坠落，落入深深的云层，落入天空，落入那雾蒙蒙的极乐深渊。